那棵大树
请问，您曾经看见过谁家院子里的大树自己齐刷刷地从根部断下来的吗？ 这是一件往事。
记得那一年，回家度暑假。
是夜，月明星稀。
家里住的是十几年前父亲的单位分的新房子。一排平房有几户人家，每家的小院子相连 ，之间就隔一堵院墙，散在的几株泡桐树立在谁家的院子里，邻家就有一棵很大的。这 棵大树枝繁叶茂、翠色欲滴，像一把巨大的伞，很是一大片绿荫，几乎遮盖了我们两家 的院子。由于它的遮蔽，院子里很潮湿，我们两家的院子里终年地长着绿苔，还育出许 多不知名的小虫，夏秋之际整夜抑扬顿挫长短不一叽叽曲曲地鸣叫，活像一支支小夜曲 ，甚是悦耳。我拥着在这小夜曲中熟睡的婴儿，看着月光如水的窗外，也在这样的荫凉 里渐渐入睡 ------- 我喜欢这温度与湿度相适宜的平房，喜欢这份恬淡与安宁。 睡梦中，依稀地感到，遥远的、又很近，一种长有细毛的桐树叶子急剧摩擦的很大的异 样的声音，响声越来越急，虫子叫声也没了 ! 我被惊醒，在朦胧的睡意中辨别这奇怪 的声音，未等反应过来就听见“稀里哗啦”紧接着又“咕――咚！”沉闷的响声把房子 震动了一下，似乎，房子变得薄了竟颤了一颤！随即孩子被惊醒，“哇”的一下大哭起 来，气氛骤然变得紧张了！还是因为伴随着稀里哗啦有硬物被击碎的声音，我晕头晕脑 地想着：是不是地震了？！骤地，所有的声音却嘎然而止，又是寂静如初，随即，虫子 又恢复了鸣叫。
“地震吗？！”爸妈急急地起来了，这才发现窗子变得很暗，好象有东西盖在上面，我 扑上去打开门冲向院子，不禁惊呆了―――月光下，左邻家的大泡桐树这个庞然大物越 过院墙齐根歪了下来，院墙被砸出来一个大豁口子，一直砸到我家右面院墙边的小厨房 上！！与地面形成 45 度角，就架在小厨房的房顶，树梢则探到右邻家的院子里！地面 上碎砖烂瓦、树枝树叶撒了一地！―――天哪！
邻居们闻声赶来，议论纷纷：好险！少见 ! 幸亏不是白天！还有人戏称：风水都歪到 你们家来了，至少是个什么什么长！（官职）。
清晨，孩子们显得很兴奋，在歪倒的树下爬来跳去，似乎是希望永远歪倒着才好 玩儿。的确，很少有这样的事情，这样凑巧，又有一点儿奇怪：这么大的树竟然 齐根折断！似乎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把它放倒的！但是究其原因倒也不为怪异： 院子里长年潮湿，土地又很肥沃 ，据说是生产队的一块好地。肥沃的土地加上 充足的水分使它长得高高大大、枝繁叶茂。因为太潮湿，使得大树充水过多变得 发脆，歪倒的大树根露着水灵灵的白萝卜一样的白茬就是证明。而叶子太盛、树 冠太沉、支根也太少，夜里一阵大风刮过的话，或禁不起摇撼所以才齐根折断？ 大家都在分析着，也没有理出一个所以然来。大概“树大招风”的俗话这又是一 个明证吧？天知道！记得那棵树至少五十多公分的树径，树冠也要有十米多的直 径吧！
有意思的是，就在此后不久，那句戏言碰巧应验了。爸爸以其优秀的专业水平以 及极忠厚诚实的人品被不容分说硬安在了领导岗位上。这在别人看来是求之不得 的好运，对于艺术气质的爸爸来说却无异于“厄运”――由此，认真、传统、 善良、老实厚道的爸爸把全部精力都投入了那个很难对付的烂摊子。真可以说是 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公而忘私！无数的事务、应酬、交际、给弄得晕头转向、 苦不堪言，从此与奋斗了大半辈子的艺术生涯绝缘！为此，妈妈惋惜、朋友惋惜 看看如今已经力不从心的爸爸我们兄弟姐妹更加惋惜！可是工作第一的爸爸却 从未表现出他的惋惜来。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难以说它是好是坏，事情的发展真是难以预料，个中 有许多不同，千差万别地微妙。有谁又能以常规尺度之不变，来衡量这万变之不 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