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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任伯年的绘画看苔草的运用

       任颐 , 字伯年,清末著名画家,人物、山水、花鸟诸画种皆有建树。其雅俗共赏的美学特征在中国画坛很有影响。 本文参考传统画论以及他的作品 , 谈一谈在绘画中“苔”与“草”的应用。古代画论中有很多有关于“苔、草”的理论 , 并且在绘画方面对“苔、草”的作用很重视,有着深刻的见解,古人认为 “苔、草”之类的笔墨语言在中国画中的作用, 可以用中药方剂中的甘草作比。称其为中和的、调剂药性之药。其意为:在画面上,“空”,以其实之,“平”,以其 破之,“燥”,以其润之,“弱”,以其醒之,如此等等。“苔、草”在中国画中他们的浓淡,干湿、苍润、多少、大小、 虚实 …… 等等有很多的形式,因之,有相当的可研究和变通之处。

       可以说,善画者必善用“苔、草”。所以,在古代画论中, 凡提及有关场景的绘画(山水花鸟人物)必提及苔草。虽然各家主张不尽一致,但大同小异。例如,明代唐志契论 点苔道:“画不点苔,山无生气。昔人谓谓苔痕为美人簪花,信不可缺者。又谓,山容 易,点苔难,如何得轻言之。盖近处石上之苔,细生丛木,或杂草丛生。至于高处大山 上之苔,则松邪柏邪,或未可知,岂有长在突处不坚牢之理。乃近有作画者率意点擢, 不顾其当否,倘以识者观之,皆浮寄如鸟鼠之粪堆积状耳,哪得有生气。夫生气者,必 点点由石缝中出,或浓或淡,或浓淡相间,有一点不可多一点不可少之妙,天然妆就, 不失之密,不失之疏,岂易事哉。”唐志契将“苔”与“草”一并提出,并说明“苔”、“草”之法从自然而来,应该恰当运用。

       明代画家沈颢道:“山石点苔,水泉索线,常法也。叔明之渴苔,仲圭之攒苔。” “今人学二氏,以苔取肖,钝汉也。”清代邹一桂在〈小山画谱 〉中说:“苔衬法 :树石佳,则不必苔。点苔不得法,则反伤树石。需错综而有队伍,多不得、少不得, 相其体势而布列之。或圆或尖、或斜或正、或乱或整,能使树加圆浑,石益 lingceng, 则神妙矣 。地坡着草,各称其花。 早春仅可枯苔,春夏不妨丛绿,花下宜净,蒙茸 则非。春花春草、秋花秋草 ,各不相浑;如戟如矛,有意无意,画家神明,全在于此,勿以为余计而忽之。”邹一桂更把苔、 草一并强调,指出“苔、草”的衬托功能,并 说明“苔、草”是完美画面的重要手段。

       在植物学中,应该说草本植物均可以称作“草”。但人们习惯称谓那种或长或细,较弱小的草本植物为之草。也就是无论古人还是今人作画时常作为衬景的那些种类(竹 也在此类之中)。但是实际上,正如明代唐志契所指出的那样,在画中的“苔、草 ”并不完全是上述之“草”,而是包括相当多的大大小小的植物,只是因为画中要表 现的远近距离的不同而分作“苔”与“草”。如果仅从草本植物的“草”来分析,任 伯年画中的“草”有许多变化。在早期的工笔画中,多以双勾设色处理,而后在渐臻 成熟的小写意乃至更粗放一些的画体中,“苔、草”也随之写意。画草点苔、用色用 墨,每每与画中手法相得益彰,恰到好处;更有粗放到“草、苔”一体,色墨相济, 浑然而就的草地和石坡的处理手法,令后人多有承袭。

       归纳任伯年的绘画,其用“草、苔”之法大体有如下种类: 1 淡墨色粗笔苔草。多在生宣写意花卉或写意人物布置景物中出现。用笔多为粗笔中 锋,竖写而出,水分控制有枯有湿,枯湿相间,色彩多使用淡墨或倾向于赭的淡墨等 等。写出的“苔、草”多连成片,也能见到笔触。大多用于水边、石根、土坡等处, 让人感到矮草萋萋。如《芭蕉绣球》《桃花双燕》《四季平安》等。 2 双钩设色草。多见于工笔画中,有细长丛生的草,有宽短成片的草,还常有芦苇。 有时画于石后,有时画于石下、水域等处。草根一般虚出,或以石块遮挡。在古色绢 上,有时以石绿或石青等设色。在淡色底子中,有时着以苍绿或者鲜草绿。这些草都 能够以其姿态辅助画面的动势,或者以其“线”的形式感来与画面主体造型对比以增 加形式美。例如许多古绢底子的大大小小的作品。 3 粗笔写意的重色草。任伯年常在生宣纸的画面上画一些杂以各色的草,总体上用的 是一些复色。常常画得色彩浓重,多以粗笔密密排出,呈现为茂密的高草丛。常画于 盛夏或秋天的水中,水边等处。还常常在水色的基础上辅以石青、石绿,愈见其浑厚 。这样的草一般不讲求每片草叶的姿态,只求整体的格局和气氛。例如:《浦塘秋艳 》《柳塘鹅戏》等用法,在构图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4 类似兰叶之草。这类草多用颜色写出,有时也用墨,属于他的衬景草中较见笔力的一种。 虽然丛丛簇簇,但各有姿态,每一丛都可以以完整的组合出现于画面,故而多用来填充较大 的重要的空间。就像立幅写意画有两个南瓜和鸡的作品中所运用的那样。每一簇草均是章法 严谨,彼此之间也有掩映错落的层次感,每一组草即使单独欣赏也很完美。 5 重墨细钩长草。一般以中锋勾出,用笔劲利流畅。表现为稀疏柔韧,可成组可不成组。常 分布在人物画配景中的水里或路边,此类草多具风势。像《紫气东来》、《羲之爱鹅图》等 6 嫩绿细小的草。多画于熟宣或熟绢上,生宣上用的比较少。多是用水分充足的绿色细细排 出,其效果看来是一气呵成。因其主体的不同环境,或用鲜嫩的绿色,或用稍暗的嫩绿,色 调雅逸,总的感觉小草都是翠色欲滴。这些草有时稀疏成排,有时也浓密成片,以此区分出 石坡之结构,或者是点缀出水域的空间。 7 重墨细勾短草。在石坡、土坡、山石缝隙和水域之中还多见这一类重墨的细草。多因这些 部位色彩平淡或结构模糊时而用之。或顺石势而勾,或顺坡地而勾,或均匀平铺而勾。均匀 平铺为平地柔草,顺风斜勾以示浅水,曲、柔而有弹性为润泽之草,直而尖利为秋冬之枯草 ,如此等等,均以置景的需要而定,在很多画中都有使用。 8 赭色类草。这类草多在赭石色基调上掺以绿、墨等色,形成冷暖不同的赭调。多是以中锋 写出的浓淡干湿不同的草,有粗细和短长之分。有的竖直细排,有的偃伏平铺。还有单独成 立自成姿态的,像许多芦草之类。有大多数为连成一片的,以表现象毛毯一样的草地。也可 见到与其它色系的草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中。在画面内容上,可做为提示环境之用,在色彩 效果上,则可以是一些灰块面,以烘托画面的气氛。 9 任伯年画中的苔点 任伯年画中“苔”用的并不算太多,有许多画幅都不着一苔,因其已臻完美。但凡用苔,则 用得十分高妙,且手法多样,恰如其分,绝无累赘之感。他的“苔”用笔有正有侧,有竖点 、横点、斜点等等;其“苔”的形状有圆、有扁、也有尖;运用的墨色有干有湿,有浓淡、 有清浑、有枯润,“苔”的位置的排列有聚散、有单列、有分组。对“苔点”运用得真是随 机而变,出神入化。比如,在《池畔窥鱼图》及《柳塘情趣》中用的是湿苔,具备着“元气 淋漓幛犹湿”的墨色和气韵。而《李广射石图》中用的是干苔。那些干笔苔点以秃笔、重墨 、中锋直点而出,点出苍劲、很有笔力,显示出“力透纸背”的分量,很适合那件画作的意 蕴。《南瓜与鸡》的一幅画,是用卧笔点出重墨、然后再着以石绿的尖苔,使画面丰富、明 丽、提神。另外还有许多掺杂颜色的不同的点苔法,也都是充满了变化。就如他常常在熟绢 、扇面等画面上用湿笔积出的透明的、不同笔法、各种色调的色苔,其效果都恰到好处。至 于在一些粗放的画作中,“苔点”运用得更是驾轻就熟:不论人物还是花卉画中,则将“苔 、草”混用而点。既点出自然物象的丰富,又增强了画面所需要的整体节奏感。点得淋漓酣 畅,使画面平添风致和气韵。

       综上所述,任伯年对“苔、草”的应用大致起到下列作用: 衬托画面主题,使主体处于某种环境中,也因而丰富幅整个画面的语言。 构造空间感。通过各种各样的“苔”和“草”的深浅、干湿、浓淡,点、线、面等等因素, 来表现或水域、或平地、或山林、或堤岸等自然场景的远近、高低、清浑等空间效果。 表现季节感。以“草”的粗细、长短、疏密、浓淡和各类色彩,以“苔”的形状、大小,疏 密、虚实、浓淡、干湿和各类色彩,表现春夏秋冬的季节感,表现环境的苍枯与润泽。也就 是表现大自然的气息。 调整画面。任伯年善用“苔、草”辅助表现画面中各种物象以及它们的质感和韵律,使画面 愈加生动。更擅长以“苔、草”来调适画面,使画面明暗适宜,色彩丰富,虚实相生,气韵 备至。如此的调整,使作品更耐人寻味。 应该说,画中的“苔、草”当蕴含自然之神韵与气息。作画人对自然体察入微,才培养出一 种艺术的直感,才可以运化“苔、草”,笔底生辉, 气韵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