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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场

       看到现在美院的美丽和繁荣,忆起那时候的往事,感慨。

       多年前,作为大龄的学生,抛家离口,好不容易走进了向往已久的艺术的殿堂, 却偏偏逢上搬迁、转场!还有这么不凑巧的事情吗?

       昔日辉煌的名牌美院,而处在一个非常时期,其尴尬的境地,只有身在其中才能 知晓。灰色的楼房、灰色的校园、灰色的教室,连树木也蒙着灰色的尘土!从偶 尔教职工的牢骚中也感到教师的灰色的心境:辉煌已去,风采不再。虽然我也算 是半个局外人吧,但不知为什么,却顽固地对他信任、顽固地对他崇拜!我的理 解是,起起落落、盛盛衰衰的曲线是一切事物发展的正常线,否则也许是不太正常。

       好不容易进了这个高门槛,算得上今生的大事,因此抓紧一切时间汲取知识才是 求学之人的正道。尽管条件很差,挡不住求学的热望!

       美术院校大部分专业班级人数较少,平时教室里总是看起来稀稀拉拉几个学生。 很使得其他专业院校的人们感到诧异:人这么少!学生们大集合的机会,一是有 哪位老师亲临教室示范 ,在这个教室里面会站得高桌矮凳上全是人,里三层外 三层地围着。因为视觉艺术之绘画艺术的操作性比较强,名师之操作,自然就不 一样啦!不同的悟性可以从中得到不同的感性知识,全在于自己的修养和造化, 只可惜,我没有碰到过几次这样观看现场表演的机会。

       再有学生大集合的机会,莫过于办讲座的机会和放电影的机会了。

       在宽大的楼道尽头有一片开阔处,一面很大的墙被刷了又刷、磨了又磨,木板一 样的平整、雪白雪白,可以放幻灯。如果要摆模型,大家就围起来坐,边讲边看 ,有着很好的氛围。大家可以从教室里随便拖出凳子来随便就坐,或者索性就站 着,溜走也方便。这个地方常办讲座,而更多的讲座则是被设在一处用工厂的大 车间改造而成的多功能厅里。

       那是一处很宽阔的很高的大厅,其高度可以安装重型机械加工所需要的空中行车 ,其宽阔可以看作一个很像样的大礼堂。大房子被分为三份:一份为室内运动场 ,有网球场、乒乓球场,占了大半部分,约五分之三的样子。另外的一少半被隔 为一大一小,大的是大电教室,小的是小电教室。记得那时,京城屡屡统一行动 烟熏灭杀蟑螂 电教室厚厚的黑色窗帘低低地垂下来,将整个屋子捂锝严严实实 ,而仅有的两扇小小的门又不经常敞开,所以蟑螂药味儿经久不散,简直是长年 不散!大电教室能容纳百十人,可每次去听的人都更多一些,因此学生大多带着 晚饭去吃着占座 ------ 就着那怪味儿!教室是阶梯式的,前面墙上悬着卷帘式 的白幕布,供放幻灯用,图像效果还是不错的。

       我大部分都占不到座儿,和一帮人一起就站在前边侧面听。那种长时间的仰着脖 子、歪着身子、脚掌站得酸痛难耐、两腿又麻又直的感受,恐怕很多人都经历过的。

       在学院中,在那一段非常时期内,这些艺术道路上的朝圣者们就在浓郁的蟑螂药 味儿的空气中,如饥似渴地吸吮艺术的养料,如醉如痴地聆听应当说高层次的、 来自国际国内的思想界、艺术界的声音,接受一些直观的各种信息,探讨艺术无 垠的、未知的境界。

       在众多的讲座中,不乏陈丹青的睿智、深刻、儒雅的谈吐。不乏邢啸声慷慨激昂 尖锐而又精辟的陈词。胡明哲渐渐变得有些嘶哑嗓音的解说和明丽动人的唯美的 岩彩画。温文、倜傥的旅美学者的新颖的“汉幕读法”。电影欣赏中,触及中国 传统文化的反映人性扭曲的、令人惊骇、值得研讨的影片。安东尼奥的电影,探 究着人与人之间的不可沟通性、思想的莫名的冲突、不可交流以及不可知论,令 人深思、令人心寒!一位老学究满腹经纶但令人难以接受的讲课习惯:太过于偏 离主题,百句仅仅一两句中的。那位音乐英才的良善和蔼,有关于民乐的研究 讲座、隽永的人情味儿令人难以忘怀!而那个高鼻子的西方评论家对于现代绘画 的不同的解读以及同样难以忘怀的不由然流露出来的大国列强式的傲慢、还有对 中国文化的歧视,哪怕是一点点,一丝丝,已足以使人酸楚和愤慨 ----------- 许多时候是在门口或者是贴着后墙站着,偶尔也坐过窗台。在那时,哪怕是一小 块木板、一只破抽屉、一只小木盒也宝贝似的充当座位。那种熏蟑螂的小木盒子 便充当过一阵子小凳子来支撑听讲座的人们的偌大的身躯。虽然它很硌人,但总 比坐在水泥地上要温一点儿,将就着坐一会儿、蹲一会儿,站一会儿,歇一会儿 ,也就很满足了。往往是讲座听完之后,很艰难地站起来,并且是很有点皮肉之 苦:隔着裤子的布,就能摸到丰硕之处被硌出的深深的印痕,而衣服上所熏出的 蟑螂药味儿却久久不散。

       是否有这样的道理,正常的、顺畅的过程,像柔和的清风一样不会使人留意,而 不正常的、艰辛的经历,则像走过的泥泞,被泥巴焊住脚的感觉,比较难以忘记。 某些带有痛楚的经历,似乎都带有诗意,哪怕是生活琐事。转场中的尴尬局面在 讲座中可见一斑。转场中的美院讲座以及听讲座中的辛苦,会长久地留存在人们 的记忆中,或许会成为人到暮年的时候有趣的话题。